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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H 狗卷视角番外: 今天也请多爱我一点

    

Part H 狗卷视角番外: 今天也请多爱我一点



    沉默者只能将无法诉之于口的爱意封存于眼。

    狗卷棘在春末煦阳下等到了松本纱织。

    此前他已经在和歌山附近从早晨徘徊到正午,数不尽的行人游客瞧花人眼,终于寻见了曾在眼前掠过无数回的剪影。

    她一如既往地爱护他,稍微做下遇见障碍的假象,便如他所愿来到了他面前。

    手腕伶仃,瘦弱肩上负着的晴日明澈天光仿佛再添几缕便能将她压垮。虽然是笑着问候,眉眼间却笼着浅浅郁气。比起学生时代苹果肌透着粉的模样清减了许多,脸小一圈,眼就更明显了。背着光,澄滢滢的瞳仁浮了云翳,蒙住了星子。

    少女时向往的爱人与她并不合适,一段充满挣扎与压抑的感情终于快走到了尽头。

    尽管知道纱织从来都是有勇气开始,也不畏惧结束的人,他还是不想再多等下去了。生怕迟一步,只能徒劳用眼追着暗橘色地面上她牵住旁人的影,愣愣重复几年前雪夜不能言的心悸。

    喜欢纱织到什么地步?

    经年累月,他也不清楚滴滴点点蓄积了多么深厚的念想,只是习惯了。

    与她坐对面,还是会将酱料碟子挪到远些的位置。她有年夏日同他在餐馆用饭,凑过来看他手机上的文字时不小心让蹭翻了酱油。不是什么大事,但棘记了很久她笑笑说“没事”又隐隐透露出懊悔的表情。低着头微翘的唇瓣自然撅起,弧度很小,像撒娇,又像索吻。

    很少见的稀奇模样。

    纱织不爱撒娇,遇见不如意也不爱诉苦。她曾讲,“在意的人如果不在意,很多情绪就算表露出来也无济于事。”

    那时棘就知道了,她心有所属,但所属的人不是他。心绪低沉下去,却舍不得移开视线。倘若喜欢一个人,真是全身心都恨不得奉于她,连视物的双目也不再归自己所管。

    “前辈,B套餐的盖饭还是要加蛋黄酱吗?”   回过神来面前是字体五彩斑斓的餐牌,纱织正从大大的餐牌后探头望向他。狗卷小幅度地点点头,刘海下水润的紫眸像极被雨幕稀释模糊了色泽的紫藤。

    无害,柔软,眼睫扇动时泛着与幼生动物类似的懵懂。

    念书时他个子就小,即便生长期过去,眼型偏圆的他还是美少年的模样。面朝明镜,常常觉得缺失了男子气概,却又暗自庆幸正因拥有如此弱势的外表,才博取了少女长达数年不变的关注与好感。

    多年累积,量变转为质变,化作最牢固的信任,足以让纱织丝毫不戒备咒言的力量,在他身边像归巢倦鸟那般安稳入睡。

    她眼下疲惫的色彩在越过窗棂的阳光下显露无疑,就连这一点也变得与忧太相像。有幸共渡漫长时光的恋人在彼此魂魄上烙下不可消磨的印记,就算分开,也不退转,好比滋味甜蜜的红豆浸过苦涩的茶汤,便再也回不去从前的过度甘美。

    饭后在垂落的花枝间穿梭消食,大片大片浓郁的紫被风一扬,花瀑流动了起来。

    角落黑白色的单调身影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狗卷轻扯住纱织的衣角。在她看过来时,指了指前方落着花瓣的无人长椅。没有多余的表情,却在无形间靠近,蚕食了她所有注意力。

    不论爱意归属,只要寡言的他在她身边露出一丝弱势,她连余光都不会往旁处去,更别提回头眺望来时的路。若心之所向的少女情怀是无处可避的日月星光,那么深信不疑的怜爱便是哽于细嫩喉间咽不下的鱼骨。

    「看上去很累,要睡一会儿吗?」

    屏幕上是来自前辈贴心的建议,纱织没有犹豫,放松地靠上了椅背。在几缕交错的光束下打个了哈欠,闭眼前她有些犯迷糊地小声说:“这次也拜托你啦,前辈。”

    【前辈】

    她的分寸感往往在细微的方面都会体现出来,上一次从她口中听见那声悦耳的“棘”已是很久以前了。

    体贴的人对于恋人的安全感都在尽力把握。可惜普通人的情感饱足在忧太身上并不适用,他不断推拒着爱意,内里压抑的渴求却比诅咒贪婪。

    高领之下,印着咒文的舌尖抵了抵下齿,狗卷两瓣浅粉的唇一张一合地低语道:“睡个好觉。”

    音色比寂寥雨声要柔和。

    始终礼貌保持着一人位间隔的少女眼神变得空茫,泛着粉晕的眼皮在下一秒缓缓覆下。软软侧倒在他怀中,像被风吹坠的花。从未用咒言扰乱人的意志,但纱织看上去快要枯萎了。

    指尖抚过她终于得以舒展的眉头,无声无息地变幻口型唤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地重复,音节滑过舌尖,化作比呼吸要轻的叹息。

    “纱织,松本纱织。”

    她初次站在他面前时,他第一眼看见得其实是腿。大片瓷白的肌肤在高专女生制服的深色短裙摆下太过招眼。

    狗卷匆忙将失礼的视线上移,恰好撞进她眨也不眨的眼里。蕴着友善笑意,在他面上停驻多几秒的眼神好似柳叶拂过水面漾起层层外扩的水波般轻缓掠过。

    看上去是好相处的后辈。

    人与人之间的第一眼通常有着似是而非的预感,而后的磨合也证明了他们相性确实融洽。

    一年级的后辈纱织喜欢可爱的事物。喜欢到面对畸形的庞大咒灵,举刀的手会抖,还是能义无反顾挡在假装受伤的前辈身前。

    不同类型的人才需要不同的刺激法,五条老师往往在这方面的眼光极为精准。保护弱小,维护同伴,在纱织眼里远远比自身的存在要重要。

    熟悉后她也坦率解释过,“其实怕得要死,只是狗卷前辈跌倒在地上的模样很可爱,让人很有保护欲,下意识就挡在他面前了。”

    一窝猫崽中看上去最孱弱的那只,让人放心不下是常态。不过纱织太细心,回头寻他朝他招手养成了惯性。重复些时日,记住他的喜好与习惯也成了顺手拈来。无数次被放至首位,棘渐渐难以静心分辨她在生活中对他的额外关照是源于妥帖的温柔性格,还是她心怀别意。

    “纱织真是偏心,就这么喜欢棘嘛。”

    “没办法,毕竟棘前辈各个方面都很可爱啊。”

    明目张胆的偏爱具有迷惑性。

    那时懵懂,还未领悟喜欢与爱意的界线,不知正因为是前者,才可以轻易付之于口,不惧光明正大地回以笑容。直到来年盛夏,纱织从人群里挤到他面前将糖苹果交予他时,棘才抽丝剥茧般的明了。

    她笑着看过来的那个瞬间,他竟不敢对视。接过竹签仅仅触碰到指尖都是手心会濡湿的战栗。跟在她身后,放在她身上的视线舍不得移开,却在下一秒察觉到她有回头的意向,又慌张看向别处。

    或许是因为当一切不受控地走向未知,人们会下意识地选择躲藏。

    爱意的开始往往伴随着最忐忑不安的恐惧。接踵而来的,是自卑。

    比起纱织喜欢的忧太,镜子里所映出的自己好像太过稚嫩了。盖住额头的刘海会不会过于厚重。生活里许多事还要麻烦纱织来照顾。

    想像普通人一样和纱织聊天,可他除了饭团馅料,大部分话语只能在手机键盘上敲敲打打。

    “金枪鱼蛋黄酱。”   他在她面前说过许多次。

    对着她面前冒着气泡的饮料,对着路边少年热血漫画的海报,对着广袤无际的晴日天空......其实都是告白啊。

    无法鸣唱的歌鸲常常落脚于离她最近的枝头,安静地等候着她抬眼望向窗外。一年又一年,直到他们相识的第七年,期间也不乏追求者。控制不住地去比较,到最后只沦得更加落魄的难过。

    好像谁也没有纱织好。

    她连便利店的饭团都会剥好包装纸再递过来。顽皮时也会猝不及防地用术式拿出整蛊玩具逗人发笑。眼睛笑与不笑都蕴着情深,被注视着的那一刻,专注得好似变成了她最重要的人。总伸向他的手是最好看的部位。给他递过数不清次数的物品,也在人群里朝他挥舞过无数次。

    指尖白里透粉,手背侧边隐约可见的脉络上镶着颗细小的红痣。掌心有练刀的茧也有旧年的疤痕,抚上去细嫩与粗糙交错的肤感令人上瘾。可他只敢在她睡着时握住摩挲,饮鸩止渴。

    常常告诫自己那是忧太的恋人,却又抑制不住地想,忧太对她并不好。

    食物放得时间久了会变质,感情也会。

    少年赤诚的爱意困在心笼里,日复一日,终于扭曲变幻成了能从笼隙里蔓延出去的不可名状物。他很小心,也不敢贪心。在纱织意识昏沉间用咒言的力量包裹着话语,加速她与忧太的分离,索取她零星的爱意。

    「最近很累吗?」

    「忧太今天也没有陪在纱织身边吗?」

    「纱织不想回家吗?」

    「......」

    无需直白地讲分开,委婉地督促她常想起那份满是裂纹的感情上的蜿蜒纹路,一切便会顺其自然地朝着既定的破灭发展下去。

    是有怨意的。

    曾穿过人群,笑盈盈喊他“棘”的心上人后来在他名后重新加上了“前辈”。曾说过不会和纱织在一起的好友在雪夜隔日,与他说了苍白无力的“抱歉。”那时反应不过来的茫然埋过稍长的年岁后酝酿成了口味冗杂的陈酒。

    辛辣苦涩,终于回甘。

    “今天也请多爱我一点。”

    “请多爱我一点。”

    “多爱我一点。”

    “......”

    每夜每夜地抱着恋人,在她耳边重复着类似的话语。他只得这一个机会,如何能不抓紧。

    纱织是个好姑娘。

    她对他本就持有牢固的信任与纵容,成为恋人以后更是毫无底线地溺爱。白日清醒时讲一句予她听,待她沉沉浸入醒不来的梦里,再重复到喉咙沙哑。

    用得天独厚的相貌扮演天真,用不尽的言语织成牢笼。侵占恋人的同时,连她的认知与意识都密不透风地包裹住。

    “可以再贪心一点,这是作为男朋友的特权。”

    一切都是纱织允许的。

    阳光透过蒙了雾的玻璃窗,棘将一角擦拭干净,远远看见纱织拎着袋子的身影。

    她今天会做他喜欢的饭团。

    真好。

    (完)